入秋以来,落叶缤纷,伤感寥落的事也一桩桩纷至沓来,像秋叶不经意间落在你眼前。
中秋节后,远在淮南的二叔骤然离世,九十高龄的老爸不便赴皖,于是我代父奔丧,乘坐高铁一路辗转,赶至二叔家时已是傍晚时分。那位和蔼可亲曾经笑眯眯回答我问题的长辈已化为一张照片,在即将四起的暮色中凝视着他熟悉的小院和前来吊唁的家人。
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是在四十年前,那年奶奶去世,爸爸带着年幼的我前往淮南料理后事。初到淮南的我并不知大人们忙进忙出的缘由,只是对叔叔家不远处的大山非常好奇,那座被无数树木占据的山郁郁葱葱,高远苍翠。彼时的我住在上海浦东居民区,低矮的平房、逼仄的弄堂是我对整个世界的印象。忽然在此间发现一座大山兀自挺立,不由得非常好奇,央求父亲带我去玩。可是父亲吓唬我说那里是埋葬奶奶的地方,小孩不能随便上山。二叔看着我一脸委屈,笑呵呵地对我说,等你长大了,我们再带你去。懵懂的我隐约感觉大山是个神秘的地方,要等到我烫着像母亲一样的波浪卷发时才能取得登山的资格。
我不禁莞尔。记得小时候在家人的影响下,我喜欢用安徽版普通话和外界交流,常常使同学父母误以为我是外地长大的孩子。直至上班后,才在本地同事的带教下讲起上海闲话,普通话只是偶尔亮嗓,时间久了,脱口而出的普通话有点像南方版国语觉得别扭。有一次乘坐出租车时,本地司机问我是不是高桥人。
语言是每个人的内心密码,当这个密码变得模糊时,内心最初出发的站牌也会渐行渐远,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玻璃。
离开淮南前,我在家人的陪同下特地去八公山祭拜奶奶,走进这座曾令苻坚闻风丧胆的大山,脑海回旋的却是四十年前的那个许愿,当初答应陪我来扫墓的二叔已作古,而我却终于真正地站在从未谋面的奶奶墓前。此时风轻云淡,草木非兵,山林蓊蓊郁郁,有微风轻轻拂过,四十年前的那一幕既清晰又散乱,好像摇摆的镜头晃悠在我的视线中。我试图用记忆中的安徽口音问候奶奶,奶奶,您的孙女来看您了!尽管我的声音有点颤抖,但的确感受到血浓于水的依依深情。
故乡山川承载的不仅有伟岸的高山,还有难以改变的乡音,不管走到何方它都浓缩成微型掌纹在你的记忆深处,永不磨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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